【亚瑟王】No Gods for Londinium(比尔/亚瑟,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

 

从头讲起,亚瑟说。

一开始,旧神和新神和平共处。尤瑟·潘德拉贡不仅是卡美洛的国王,还是我们这群旧神的头。梅林率领巫师世界与你父亲结盟,保卫卡美洛,盟约屹立不倒已经几百年了。在梅林的斡旋下,旧神与新神约定互不干犯彼此的领地。打从沃蒂根自莫德雷德处学艺归来,打破了众神之间的平衡……

停,亚瑟嚷嚷。这些我都知道啦,每隔好几年你就跳出来在我耳朵边唠叨这些事。我总觉得你有意漏掉了一些细节,比如沃蒂根私下里管我叫私生子,我父亲是假扮康沃尔公爵——傻眼了吧,电脑时代瞒不住事,老泥鳅——才泡上我母亲,还有梅林到底把我最想要的剑鞘扔哪儿了。不过这些都算了,你能从最开头讲起吗?

比尔灌下一杯蜂蜜酒,抹掉唇边的酒液。自从你跑掉以后,沃蒂根已经杀死了三百个巫师,黑暗之地寸草不生,珀西瓦尔被处以火刑,你我早晚也逃不掉。我收到消息说沃蒂根私下里保存了莫德雷德的尸骨,还把三头女妖收为他的囊中之物,这个作为开头怎么样?

暮色越来越浓。亚瑟开灯,拉开椅子,坐下。比尔挪开酒杯,看着他,两手交握。亚瑟和他同时开口。

“这个人杀了我父母——”

“——同时还率领着新神。”

“——他的力量在增长——”

“——并且一直在找能够拔出圣剑的人。”

“妈的,能让我说完吗?”亚瑟没办法了。“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东伦敦一个股票经纪人的儿子,我相当肯定我父亲在曼切斯特的哪个旅馆操了个妓女,然后有了我。重点是:沃蒂根会发现他找错了人,你们打算让我回去用那把剑干些神神叨叨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没有你可不行。”比尔说。

“你们有了计划?在找我以前,你找过其他人了吗?”

“我们找了,”比尔说,“我找过卡美洛北边最古老的那几个氏族。我找了巴罗尔(Balor)的后人,我甚至去了阿尔斯特——”

亚瑟打断他。“让我猜猜,他们首先暗示他们遭到了沃蒂根的威胁——”

古阿尔斯特(Ulster)某地 1459年

“看见我今天猎到的这只狐了吗,老泥鳅?”

他点头。

“让我问你点事,我看起来像畜生吗?我看起来会傻到在我余生里扮演畜生,被装备齐全的猎人追着跑吗?我对你来说像是喜欢在死了以后让别人把我掏空,钉在墙上的那种人吗?”

摇头,摇头,再摇头。

“你看,这不就结了,”阿尔斯特的领主笑容可掬,“当然啦,我不是说我害怕沃蒂根,或者不想为尤瑟报仇。潘德拉贡家族是我们的好朋友。顺便问一句,你说你来干什么的来着?”

“然后,”亚瑟耸耸肩,“他们向你大吐苦水,关于他们过去没被遗忘的时候多么辉煌,他们现在的日子多么穷困潦倒,他们多么怀念有个人能带他们走出这一切——不是我,我父亲。接下来,他们会顺理成章地猜测,潘德拉贡家族后裔的处境哪怕再糟糕也比他们强。”

芝加哥 1975年 某地铁站

“老兄,我现在是美国公民,你没有权力遣送我。什么?你说你不是移民局来的?伙计,如果你以为我的祖先把自己卖给船长,搭上一艘奴隶船,千辛万苦躲开沃蒂根的迫害,来到殖民地,只是为了让他的后裔登上同一艘船,回到纽卡斯尔成为一个被人遗忘的神,你就大错特错了。回答我,我看起来像有那种钱吗?”

他掏出自己的钱包,拉开衬里,把几张薄薄的钞票给对方看。

“不够,远远不够,老兄。和你说句实话吧,我破产了。我每天在地铁站拉小提琴挣几个子儿,养活我的兄弟。留在美国的马波诺斯(Maponos)后裔就我们这几个了,其余都被沃蒂根杀了。要不是安纳西教我如何卖艺,我活不到现在。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这样吧,免费送你一首歌,想听什么?”

他说了句话,黑人拉起《午夜特快》。乐声悠扬。他驻足听了一会。一曲结束,他转身离开地铁站,走出一百多码远,伸手一弹硬币,硬币越过肩膀,穿过空气,像有翅膀一样飞了出去,落在卖艺者碗里。有人把碗惊讶地拿起来,金币在碗里直晃。“嘿!你是老泥鳅比尔!”

他没回头。

“最后,”亚瑟竖起一根手指,“他们会怪没找到那个男孩。他们教育你,如果你早点找到那个能把剑拔出来的男孩,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告诉他们找到了,他们马上怀疑起我的资质。因为他们是卡美洛众神,而我,是妓院里长大的,没受过教育,而且还是个新神。”

康沃尔郡 廷塔杰尔(Tintagel)城堡  某块岩石上

他被风吹得头都晕了,骑马装也帮不了忙。

“你找到那个男孩了吗?”

风声让他听不见对方的话。

“什么?”

“你找到——那个——男孩——了吗?”

比尔给出答案。“操,我告诉过贝德维尔,如果你们找到了那个男孩,我们再谈。既然你们还没找到那个男孩,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这真是荒唐,这座城堡是潘德拉贡的故乡,亚瑟王传说的发源地,我过去在这里和尤瑟一起喝酒,筹划国家大事,现在我进来还得买票,卖门票给我的姑娘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别告诉我你没看出这其中的讽刺,老泥鳅。”

莱岩石(Lye Rock)的风刮着他的脸。“干这票不亏,透特。”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忘了复仇吧,威廉。你没有那个资源,也没有那个人力。你认识的旧神还有多少人活着?十个?十五个?我敢打赌还不到十二个。那孩子是由妓女养大的,而且我听说他一直躲着圣剑,我不是爱说闲话,但那种人不可信。我们回去吧,我老婆煮了晚餐。”

“怎么样?”亚瑟说,“我说对了多少?”

比尔的视线让亚瑟发出啧啧声,双脚岔得更开了。“全部?我同情你。”

“多说几次,说不定我就相信了。如果你不想回去,那干嘛来?”

亚瑟直勾勾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朋友。”

比尔好好坐着没动。“那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安全词吗?”

亚瑟咬牙切齿。“我接了——沃蒂根的——电话。那个——你让我接的——电话。”

半小时前,伦敦某电话亭

铃声一直响着,亚瑟冲进电话亭,取下话筒。他想了很多开场白比如沃蒂根你这个杂种嘿杀了尤瑟以后过得好吗来东伦敦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现代吻手礼他妈的你就不能寄封信吗——

“喂。”结果他怂了。

“回来。一个人,带着圣剑。否则我会杀光你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

呃,虽然我在他说到朋友的时候就挂了电话,亚瑟告诉老泥鳅,不过,我想你能大致了解状况,状况就是我既没有圣剑,也不想回去,没有什么我能为你们这些老家伙做的,于是我就做了,唔,当时唯一能做的事。我挂了电话。提醒你:我先挂的电话。如果这有安慰的话。

“大老远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的弟弟是个混球?”

“那我走了。”

“行啊。”

亚瑟开门,一脚踏出走廊,又退回来。转动脖子,盯着角落里的一样东西。那是个行李箱。那是个褪了色的,让人看起来很难过的行李箱。老贝德维尔的行李箱,亚瑟认出了那个颜色,那是用阿瓦隆的一种树皮做的,被湖中仙女的歌声祝福过。亚瑟倒退,关上门,走向浪子。

“贝德维尔还好吗?”

“好。”

“你的好还是我的好?”

比尔不则声了。亚瑟又问:“行李箱里是什么?”

“东西。”

“人的东西还是神的东西?我父亲的东西?”

比尔低声笑了一下。“听着,传说:坐下。起初你从伦底纽姆逃走,我以为这只是某种青春期叛逆,但随后你有意忽略了我们发给你的讯号——(“那是个马桶旁的涂鸦!在一间都柏林的酒馆上!”亚瑟吼道。)——这种行为就不能接受了。接下来,你做了什么?跑到这个最糟糕的年代来,娶一个女巫?我知道她不记得自己是女巫,但仍然是女巫,闭嘴,亚瑟。

亚瑟耐着性子坐着,一个一个按着指关节,故意不看比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不回去告诉他们我在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一声嗤笑。“小屁孩。我这把年纪的人,要什么都能搞到。”

“对,但不包括我。”

比尔慢慢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亚瑟想站起来,椅子吱吱笑着抓紧了他,亚瑟假装弯腰,转身时揍了椅子一拳,椅子呻吟。亚瑟站起来,张开两臂朝比尔耸肩:你还有什么招?比尔指指他肩膀后面。亚瑟一回头,椅子朝他背部砸来。一阵天旋地转,他倒在地毯上,呻吟,隔着椅背的空隙对比尔愤恨地挤眉弄眼:有必要这样吗?比尔拽过椅子,放到他跟前,好好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亚瑟瞪他一眼,呻吟着爬上椅子,极不情愿——但无可奈何地——坐好了。

“坐舒服了?愿意听人说话了?”

亚瑟捂住一侧脸颊上的伤口,点头。“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亚瑟想说什么,比尔皱眉,亚瑟闭上嘴。比尔走到墙角,提起那个行李箱,把它拎起来扔到床上。他抱着双臂思考了一会——期间亚瑟一直在和椅子搏斗,但比尔没理他——终于走到行李箱前,敲了敲箱子,像普通人敲门那样小心翼翼。行李箱打开,空中腾起一团烟雾。烟雾散去后,亚瑟张开嘴,忘了和椅子搏斗。箱子中间,放着一样他久已遗忘的东西。

一个王冠。亚瑟凝视着它,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我现在给你看的,是卡美洛唯一的遗迹。我已经非常累了,亚瑟,这些年来我把它带在身边,试图给我们留下一点谈判的筹码。我这次来就是想把它交给你。至于要不要回来的事,你自己考虑吧,现在我要睡觉了。”

比尔转过身,抿着嘴唇吹了个口哨:椅子松开了他。

他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下意识走到门边,这时比尔说:“噢,顺便一提:贝德维尔死了。”

亚瑟关上门,回到房间里,颓然坐倒。半晌,他抬起头。“发生了什么?”

比尔不同意这个世界。一天晚上,他在修理自己的弓弦,贝德维尔闯进来,连门都没敲。比尔放下弓,抬头看见贝德维尔的脸色。贝德维尔只说了三个字:“他跑了。”随之而来的是比尔生命中最糟糕的几年。在这之前,他还以为尤瑟死了,圣剑不知所踪,他从一个人人供奉的旧神一夜之间变成了过街老鼠就已经够糟糕了,然而,这个世界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最蠢的是,在同一个晚上,他折箭为誓,对贝德维尔说:我会找到他。

比尔不同意这个世界,他见过太多盟友和挚爱的衰落和消亡。如果他还是个年轻的神,他还能够承受,但尤瑟正值壮年便惨遭不测,留下他们这些人承受漫长的岁月和随之而来的后果:新神嘲笑他们,沃蒂根取而代之,与此同时,卡美洛的传统与神话正在步步消亡。他开始了使人筋疲力尽的搜寻工作:他去过妓院,伦底纽姆还活着的众神在那里等待着他,玛玛吉的一个化身还记得他,给他点起了蜡烛。于是他看见了重重烛影下那几张面孔,憔悴而肮脏,因为长久不公正的待遇而充满了忿恨:他们质疑尤瑟和梅林的契约。

我的族人靠乞讨为生,爱尔兰矮妖精说,你真的以为我在乎一个承受不了自己命运逃跑的孩子?我们无法战胜他们,我们无法与他们讲和,我们甚至无处可逃。你为我们考虑过吗?

妓院的门关上,他出发了。漂洋过海泯灭不了他血液里快乐的天性。他在贝斯莱姆皇家医院找到了气息奄奄的杰克眼,当时一场瘟疫正在席卷1665年的伦敦。“新时代就要来,”杰克说,“到时候你这种老家伙屁也不是。”结果还真给那狗杂种说对了。比尔遭遇过各种各样的困难,没有汽油钱,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弓箭卖了,为了躲避沃蒂根的爪牙,他只能住名声最狼藉的旅店。一艘前往美国的奴隶船愿意给他这个英国绅士腾个铺位,只要他不介意和“下等人”睡在一起。他在海上半夜醒来,望着头顶的油灯,心里突然为不必看到这一切的尤瑟感到一丝庆幸。他后来在伦敦一辆出租车上重新见到了杰克眼,后者没有认出他来。

我卖橱柜。杰克眼递给他一张名片:金钱和商品,这才是新世界的老大,我的朋友。

也有快乐的时刻,他参与肯特郡的一场猎狐,是同伴中打中最多猎物的那个人,在禁酒时代,他酿的马尿卖得很好,因为他出类拔萃的罗盘技术,他有一次还差点成为了一名海盗。但像杰克眼,麦西亚,特里格这样的新神的势力也在不断增长,他第一次听到亚瑟在都柏林的消息的时候,对面的街道有一块电子屏幕亮了起来:“别做错误的选择,你的性命取决于此。”每隔几秒就亮起一次。他来到东伦敦,找到这家旅馆,登记入住的时候,接待他的男人正看电视。突然,节目中间插播起一则广告。

“回卡美洛来,朋友!这里有牛奶和蜜酒!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他在芝加哥遭到抢劫,为了保住王冠——其实这也是他唯一值钱的行李了——他中枪了。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护士奇怪地看着他。你一直在说梦话,她说。你说弓箭没有子弹快。他向她保证自己没疯,偷偷出了院,晚上坐在旅馆马桶上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拔掉电话线,取下遥控器里的电池,给自己赢得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他开始思索这一切是否值得。

他差点得出不的结论,直到一天他参观大英博物馆的时候——那是冷战时期,女巫坚持她们在那儿见面——沃蒂根把贝德维尔的人头扔到了他在参观的展柜里,后者的眼睛还没闭上。

就在这个时刻,比尔知道他不仅无法赞同这个世界,而且将会花余生所有时间与它对着干。

“我的事说完了。”

他举起王冠:两只手。温和地,轻柔地给亚瑟戴上,后者闭着眼睛。


TBC.

(1)午夜特快:一首《美国众神》里提到的老歌

24 May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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