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帕的夜晚与纽约的夜晚毫无共同之处，空气中有一种沉甸甸的闷热，伴随着泥土的腥气，直让人透不过气。查理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那可疑的响动已经消失了。在他周围，环绕着他的是佛罗里达独有的，死气沉沉的寂静。查理又查看了一遍，确认远处黑黝黝的夜色中没有藏着可疑的人影，这才往回走。他一只手不怎么确定地端着枪。汗珠顺着后颈淌到了衬衫领子上，让他想骂粗话。这该死的鬼地方，要不是迈耶把他拽到这种破地方来，他根本不会来。迈耶倒像从来没被这些事情影响，他向来很冷静，摆出那副生意人的面孔。查理想起迈耶就禁不住感到烦躁，现在他对着自己也是这副面孔了，他们从未如此疏远过。要是在去年，这种时候，他们会站在一起去面对潜在的危险，现在只剩下他自己，独自一个站在屋外，像个傻瓜一样举着枪，既要探看前方的未知，又要留意脑后。
查理从未感到如此挫败和孤立无援，虽然他口头上绝对不会承认。过去，迈耶和他分道扬镳这种事，他从来不相信是可能的。然而事实打倒了他。他突然很想停下来抽一根烟，屋外的沉闷和虫鸣甚至没有屋里冷冰冰的气氛更让他懊恼。但他同样知道屋里的人在等着他。
他拖着脚步回到屋子里，普瑞托切利已经不见了。迈耶坐在一旁，抽着烟，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查理走进房内，迈耶看他一眼，就知道了他没问出口的问题。
”他走开了，估计是给马萨里亚打电话去了。“迈耶说。
查理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和迈耶最近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就算有，他们也找不到话题可说。一切都不像是过去了。
“一切都还好吗？”迈耶问道。
查理点点头。”大概是野猫什么的。“
迈耶站起来，掐灭了烟。“我该走了，”他说：“我们大概已经晚了。”
他说这话时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甚至还有点不耐烦，查理最讨厌他这副样子。他耸耸肩，摸出了烟盒，抬起头来迈耶还站在原地。
“滚吧，”查理说：“看着点那群小鬼，有几个看起来很滑头。”
“这是来自你，还是马萨里亚的忠告？”迈耶笑了笑，戴上帽子：“我会记住的。”
自以为是的聪明鬼，别以为他听不出话里头的讽刺。查理哼了一声，用手中还没点燃的烟的一头敲了敲烟盒的盖子，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迈耶。
“别逞英雄，“他忍不住说：“我只是说说，万一再碰上车胎漏气什么的。”
迈耶回头看着他。”你就打算说这些？“
”怎么？“查理耸耸肩：”不然我该说什么？”
他点燃手上的烟，只抽了一口，迈耶已经按住了他的手。他松开手，看着迈耶抽出他手中的烟，凑到自己嘴边。这就像过去，只不过他们的处境现在不同了。哪怕他们站在一起，那种沉重也没有从他心头消去。迈耶把烟还给他时，低声说了句意大利语，虽然声音很轻但查理听清了。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是搭档，查理。”
“我们是吗？”查理打断了对方。迈耶注视着他。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答应马萨里亚的条件，查理？你曾经想过这一点吗？“
”我不知道，“查理烦躁地说：”我只知道，我不能忍受再这样下去了……“
”我知道，查理，“迈耶叹了口气：”我们会度过这一关的，马萨里亚和他的……“
”不，我的意思是，“查理没等他说完：”我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
迈耶看着他。查理对自己造成的震惊效果很满意。出于谨慎他用的是意地绪语，他不知道自己糟糕的表达是否恰当地传达了他想要传达的意思。这时迈耶突然低声说：”我也是。“
他说的是意大利语。
查理还在品味那句话，迈耶已经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查理低下头，凝视着手中还没燃尽的香烟。夜晚还是一样地烦闷，但一切突然不再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