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他们在野外练习射击。
“喔，我的宝贝，”Merlin说，“你一个人能顶得上十五个人的工作量，对吧？”
这是Merlin在对自己的枪说话，那把低低的的声音响起在Harry耳畔。Harry按牢自己的枪，架在肩头，在夜视镜中寻找目标，他的肩膀和Merlin的紧挨在一起，隔着训练服竟然算得上一种碰触。Harry一边尽可能把自己的胳膊挪得远一些，一边瞄准远处的目标。
“别再和你的枪调情了，”Harry说，但没望向Merlin，“你会惊动目标。”
Merlin的目光斜地里朝他投来，Harry能感觉到。“屁股里的金汤匙今天插得有点深，Hart？”
Harry轻轻低哼，冷冷用眼神回敬。“你才不知道我屁股里插过什么，能进多深，混球。”
Merlin扬起一侧眉毛，戏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Harry调低重心，不打招呼开枪，目标头顶上的气球砰一声爆裂，被气球声吓了一跳的Berton在远处朝他们竖了个中指。
Harry放下枪，朝Merlin露出个挑衅的笑容。“悠着点，甜心，”Merlin耸耸肩，用一种恫吓的口吻朝他微微一笑，“照这速度你能把我们都干掉。”
Merlin的口气像在调情，他把枪架在Harry的右边。稍微一愣后，Harry的右耳根像是着了火一般在黑夜里发起烫来。Harry抿住嘴唇，气呼呼不发一言，这晚上没再说一句话。
在训练营里的情况是，你对所有人都算不上不了解，但又永远不会了解到你想要的那种程度。
Berton和Larry都是剑桥的，没人知道他们的推荐人。Kyle是个牛津小子，说起Kingsman的历史和轶事如数家珍，已经把自己当做骑士看待，并且把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的仆人。至于Rudolf，人们说他在内政部的父亲已经给他找好了职位，到这里来参加训练不过是玩玩，然后还有Glenn，从不开口说话的行动派，少言寡语的军人，最后是Merlin，从来不提自己从哪里来，也不提日后的打算，名字和身世一样可疑，像一头被迫和狗群混在一起的狼。
Harry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一帆风顺的伊顿小子，含着金汤匙教官宠儿，简而言之，那个杂种。

Harry刚到营地那天，一个高个子，肩膀宽阔的男人过来帮他的忙，这人是Harry推门进去后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也是第一个朝他走来的人。与其余人不一样，他没有向Harry投来戒备森严的目光， 
“Harrington让我来帮你的忙，”这人说，“他临时有点事。”
Harry警戒地捏住自己的行李袋提手，他也许是个新手，可不是傻瓜。“我不认识你。”
“喔，自负的杂种，是不是，”这人倾身靠近Harry耳边，“我不认为你有认识我的必要。”
Harry怒视对方，眉毛往上抬着，正要抽开身体，对方又说：“因为我会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这人这才游刃有余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的嘴唇差一点擦上Harry的耳际，他那炽热的气息，还有在Harry耳边说话时自大的态度都还留在Harry的耳边，Harry死死拧紧眉头。
“啊，Hart，”这时Harrington从走廊后面赶来，“看来你见过Merlin了，你们相处愉快？”
“非常好，Philip，”Merlin上下端详了Harry一圈说，“除了Hart先生威胁踢我的屁股。”
Harry毫不意外眼前这家伙是个喜欢栽赃的杂种。他后来才知道Harrington临时有点事是因为那天晚上一名骑士在乌干达牺牲了，但那是后话，当时，他认为Merlin满嘴都是谎话。
他们的梁子几乎在他们碰见的第一天就结上了，让误会变得更深的是后来的事。
和Merlin不一样，Harry从来不拒绝和人交谈，营地里的每个学员他都认识，而且差不多每个人都是他的朋友，他们肆无忌惮地开他的玩笑，但从来不敢对Merlin这么做。Harry认为光是考虑到这一点，他们该选择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Merlin。
Merlin丝毫不懂得团队合作。

进入训练营后的第四十天，夜里他们全都被叫醒列成两行。“有人割断了我的降落伞，长官，”Rudolf哭着指控，“睡觉前前我最后检查了一遍，我的降落伞被恶意破坏了！”
“好吧，”Harrington望着他们所有人，“谁干的，站出来，不然你们今晚都别睡了。”
Harry挺直腰杆站着，把头抬得高高的，不屑地瞥了眼Rudolf哭哭啼啼的样子。Merlin刚躺下不久——那狗娘养的每晚都打着电筒在被窝里写信，天知道写什么——还穿着白背心，两手交叉扣在身后。他狼狈的模样让Harry嗤了一声，Merlin立刻斜了他一眼。
“我再问一遍，”Harrington沿着队伍东头走到西头，又踱步回来，“谁割破了Rudolf的降落伞，谁自己站出来承认，别让我搜到那把小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长官，无意冒犯，”Merlin冷冷插了一句，“你能先让Rudolf先生别叫得像只百灵鸟吗？”
所有人哄笑起来，Harry绷紧的唇边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下回想要说话请先要求出列，Merlin，”Harrington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没人承认，是吗？我叫人进来搜了，都给我站好。”
Harry已经很困了，他强忍着困意，望着被叫进来的士兵从营地一头搜到另一头，他是最后一个被搜查的。他正要打盹，突然听到窃窃私语，他睁开眼，Harrington正在掂量一把小刀。
“Hart先生，出列，”Harry好半天才意识到那是在叫自己，“你承认是你干的吗？”
“我他妈才不承认，”Harry立刻火了，“我从来没靠近过Rudolf和他的降落伞，长官。”
有人举手，Harrington凑到举手的人旁边听了一阵对方的话。“但Kyle说他看见你熄灯以后还在放降落伞的地方晃悠，他认出了这把刀，这不是营地配给的，上面有你的家族字母。”
Harry瞟了一眼Rudolf，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一场把他赶出这地方的阴谋。
“如果你道歉，我还可以从轻发落，Hart。”
“我不会承认我没有干过的事情，长官。”
Harrington望着倔强的Harry叹了口气。“那么好吧，你喜欢割别人的降落伞，是吗？明天的跳伞训练你不用用降落伞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及格。所有人，睡觉——Harry，闭嘴。”
Harry愤恨地爬上床，狠狠捶了一下枕头，他根本就睡不着，他在梦里都能听到Kyle窃笑。
Merlin在他的对面，两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看着他。“瞧瞧这是谁，要哭了，Hart？”
“滚开，操你自己去，Merlin。”Harry气哼哼地回答。
Merlin根本没理，反而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你到底干了什么让他们想把你赶出去？”
Harry等他话音一落立刻跳下床朝他扑去，揪住Merlin的领子挥起拳头就要往对方脸上揍，Merlin嘴唇闭得紧紧的，眼睛里也全是怒火，Harry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Merlin抹了一把嘴角以后扑过来要揍他。有人抱住Harry把他俩拉开，Harry还要往前冲。他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Merlin冲他咧了咧嘴，扬了扬拳头。“来啊伊顿小子，让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Harry怒从中来，脱口而出，“活该你父母抛弃了你！”
他的话一出口Merlin的脸色就阴沉下来，Harry想起营地关于Merlin的那些传言，说他是个孤儿，说他是Harrington资助长大的，那也许是真的。他愣了一愣，但Merlin已经冲过来和他扭成一团，Harry回过神来以前很是吃了几下，Merlin还狠狠打了他一下屁股。
“真不知道是谁没父没母，”Merlin说，“真该有人教训一下你这张脏嘴，娘炮。”
他们在地板上扭打起来，局面眼看就要失控，营房的灯被打开了，Harrington进来，站在不远处朝他们一人瞪了一眼。“很精神？要不要给我出去跑十圈？”他训斥道，“全给我睡觉！”
Harry瞪了Merlin一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倒上床，不肯承认自己的屁股还因为Merlin方才那一巴掌而火辣辣的，他偷偷看了眼Merlin，但后者侧过身把后背对准他。Harry悄悄在心里朝Merlin骂了声狗屎，这才闭上眼睛，努力催促自己睡觉。
但他那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他梦见他和Merlin打的那场架，他如何骑在Merlin的身上，Merlin的腿和他缠绕在一起。Merlin的白背心因为汗水而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背部肌肉的线条，Merlin舔着唇，不时用挑衅的目光望着他，好像在说“来啊”，但后来梦的情景变了，Harry喘息着感到Merlin的手挤压着他的臀部，而他急切地在对方腿上扭动着，摩擦着自己……
第二天醒来时他决定把这事忘掉。
跳伞训练开始时，Merlin坐在他身后。Harry迟迟不愿意起身跳下去，直到飞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Merlin擦过他的肩膀朝机舱出口走去，不忘奚落他。“吓得尿裤子了，Hart？”
Harry深吸一口气，他确实紧张，他的手心都溢出了汗水，但他仍然没忘了嘴硬。
“担心你自己吧，怪胎，”Harry说，“有的是人愿意借给我降落伞。”
“那你为什么一动不敢动？”Merlin朝他满不在乎一笑，“要我给你示范怎么跳？”
Harry站起来一把推开Merlin，看也不看往下跳，十年后Merlin回忆起这一幕，说他是自己遇到过的最固执的杂种。Harry在半空中直线下落，他知道自己没有降落伞，Merlin随后跳了下来。“你在想什么？！”Merlin在他不远处的空中吼道，他们都在旋转着下降。
“祈祷我的尸体砸中目标！”Harry吼回去。“还能有什么？！”
“操。”Merlin吼完，朝Harry伸出两只手，“抓住我，混蛋！”
Harry起初拒绝地望着他，但Merlin的样子很坚决。“快点！在你砸成一块哈吉斯以前！”
Harry试探着抓住对方，事实证明他出手得很及时，因为高度已经低于三百五十米了，他们抱成一团急速下落，Merlin伸手打开降落伞没多久，他们就落在了目标地点。Merlin站起来，从他身上起来，挪开降落伞，他刚喘过来气，Harry就从他身上跳了起来。
“喂，”Merlin在他背后叫住他，“不打算说声谢谢，嗯？”
Harry顿住脚，转过身走到Merlin对面，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不。”然后露出微笑走开。
这之后，他和Merlin之间的梁子才算是真正结上了。哪怕后来查出来那把小刀是Rudolf特意放进Harry的枕头下面的，降落伞也是他自己割坏的，Harry也没有去向Merlin道过谢。
由此开始了他们长达将近十五年的竞争关系，哪怕在他们一起喝玛格丽塔的时候。
“苏格兰牧羊犬？”Harry轻蔑地望向Merlin选的狗，“果然是你的选择，一条下等犬。”
“这可是维多利亚女王喜欢的狗，”Merlin瞥他一眼，“忠诚，活泼，精力充沛。你选的这小家伙有什么用？”他指的是蹲在Harry脚边的约克夏，Mr. Pickle不甘心地吼了一声。
“约克夏怎么了，”Harry拉紧绳子，让狗离Merlin远点，“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有人说约克夏就像上流社会的贵妇人，”Merlin说，“还真是适合你。”
Harry把绳子的一头绕在手腕上，思考着Merlin的话。“你干嘛总像个混蛋？”
Merlin站得直直地没动，眼睛望着前方。“这问题我得问你。”他回答。
“不管怎么样，”Harry瞥了眼Merlin的脸然后说，“早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比你强，杂种。”
“彼此彼此。”Merlin回敬。
这就是他怎么知道有Merlin这个人的，以及他和Merlin打的第一场架——Harry那天本来想为管Merlin叫做孤儿而道歉，但当天晚上他就后悔了，Merlin趁他不注意给Mr. Pickle脑袋上扎了个蝴蝶结，蝴蝶结是红色的，带有黑色小圆点，这种事只有Merlin干得出来。Harry把蝴蝶结拆掉骂了声“杂种”，Merlin在他的杂志后面吹了声口哨，两条长腿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