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No Gods for Londinium(比尔/亚瑟,上)

送给 @Inside the Apple ,其实我本来打算一发完结的555

摘要:英格兰没有众神。



亚瑟同意了这个世界。没有众神,没有不死的会歌唱的班西,没有宝剑。他是伦底纽姆一个妓女的私生子,换句话说,他什么也不是。八岁以前,他每天挨打的次数取决于嫖客们的心情,八岁以后,他身上的伤口逐渐和他攒下的钱币的数量成正比。十五岁,他认识了湿棍子和布莱克,露西管他们叫“你的小团伙”,对此他不反驳也不承认。成年那年,他打败了乔治手下所有勇士——他在街头的声名建立起来,他和黑甲兵交朋友。

亚瑟假装每周没有奴隶船经过码头,把一车又一车的奴隶送往沃蒂根的宫殿;假装自己没有每夜梦见母亲的死,她倒下时仿佛一片被梅林的咒语驱动的叶子,既无呼吸也没有重量;假装不知道王城脚下的喧闹,回来的人盛传沃蒂根的塔越建越高。亚瑟和杰克眼喝酒,用贿赂打发黑甲兵,告诉卖皮草的约翰别去打扰那群维京人。“维京人是我的。”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但他已经决定了去赞同这个世界。他其实不太感兴趣自己是谁。

他强壮,能打架,会耍滑头,在伦底纽姆无人敢惹。他脸皮厚,先给他照顾的姑娘们的嫖客道声晚安,再送他们滚蛋,把喝醉的黑甲兵扔进水里,第二天再请他们吃饭。淘气鬼约翰开他的玩笑,他亲自招呼。“别人碰我还得付钱,你知道的吧,约翰?”但没人知道的是在夜里,在噩梦与噩梦之间,当奋力挥拳的声音也赶不走涌上心头的空虚的时候,亚瑟总觉得他的世界缺失了一块,一个微小的环节,一枚邪恶的螺丝:整个图形因此变得不完整。对于一个混小子来说,它够好了;但对于一个逃过一劫的男人来说,它真实得过分,幽默得残酷,以致于——假如亚瑟对自己说真话的话——它越来越像是假的。

乔治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但你有个致命的缺点。

好,缺点。这没问题。他继续与噩梦搏斗,继续过他的日子。起床,和姑娘们打招呼,与朋友们汇合,磋商每车货物的价钱,让没付款的人付款,让找麻烦的人滚开,与不识趣的敌人做朋友,无计可施时便硬着头皮顶上,或者靠厚脸皮蒙混过关。让他想想,到底什么出了错?塌鼻子约翰藏起了一车皮草。那天早上露西不见了。他惹了一个维京人。随后那天晚上,老泥鳅比尔偏偏决定藏身在他的妓院里。亚瑟采取了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解决方式:让约翰付款,“好好问候”维京人,把老泥鳅交给黑甲兵处置。比尔不肯乖乖退场,这符合他的性格,亚瑟坐下来喝那杯杰克留下的酒的时候,比尔咬牙说了几句令人难忘的话。

“你忘了剑吗?你忘了梅林是如何把你锻造出来的吗?”

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过什么剑。黑甲兵强迫他登船,他被送往国王的城堡,在城堡外,一条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尽头。亚瑟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这人说话很有意思,他自称是世界先生,问他想不想看一个硬币的把戏。亚瑟说不,谢了。城堡上空日光晃眼,照得他头疼,他对他们之间的对话记忆模糊,能够回想起的几句都像独白,那家伙背对着他。

“那是什么?”

“那是块石头。”

“石头上是什么?”

“那是把剑。”

“狗在冲什么叫?马在盯着什么看?为什么空气里有种烧焦了的味道?”

“因为人的皮肤上即将留下的烙印。”

亚瑟挤到前面去,撞开世界先生和他的朋友们。这些人挤在队伍前头,而且好像早早就登场了。亚瑟有意忽略心中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登上石头,握住剑柄。“你觉得他会赢吗,南西?”他听到后面的新朋友们说。剑柄震慑他的手,薄薄的钢铁颤动着,声音如一根钢针穿透他的耳膜。头顶的日光变得煞白,像噩梦,沃蒂根的城堡是西北角一片硕大的阴影,看不见边界,一眼朝上看去,亚瑟只看到乌鸦成群从北面飞来。

他又试了一次:两只手。这一次,剑拒绝为他所驯服。

他醒过来,在一家爱尔兰小酒馆刷盘子。楼上的厕所又堵了,暖气费欠了三个月。抽水马桶旁边鲜红的涂鸦拼成的大写字喊道:救命——用的是古老的凯尔特语里的一支,亚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读懂这个词,但他好像生来就能读懂。尽管和他一起在这里工作的湿棍子很肯定地说,那个词绝对是脏话,要么就是某个器官。亚瑟是酒保,但他也干端盘子和把喝得烂醉的客人赶到大街上去的活。这个世界里的布鲁没有父亲,他像其余街头的小孩子一样,偶尔替亚瑟捎个消息挣一两块钱,替每家每户送牛奶。亚瑟花了些时间去同意这个世界,露西不在这儿,这一开始有点遗憾,但很快他便适应过来,起码他不需要每晚看见她颧骨上和肋骨上新增的淤伤。他下午起来,打扫,开门,把门口“打烊”的牌子翻过来,一星期刷一次马桶,两星期订一次货,在楼上一个铺位睡觉,翻身时头撞在墙壁上:房间太窄了。

梦依然没有变化。仍然是火的余烬,从那个背对着父亲的身影上剥落下来,仍然是父亲,跪坐在地上,被一把落下的宝剑穿透,随后水面上倒映着他自己,和他远去的小船。

亚瑟忍受这些。新的一天:起床,整理,打扫,开门,上床睡觉。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斗篷的姑娘走进了他的酒吧,还没坐下以前把自己点的酒推开。在他和她之间的柜台上,出现了一条蛇。亚瑟想说点俏皮话,比如这不是圣帕特里克节之类的,但一些名字突然回到脑海里,一些久未响起的名字,他不舒服了。他的世界突然不那么稳固,他看着她。

她说:我是一个女巫。这是1986年的都柏林。梅林派我来的。

模模糊糊间,亚瑟想起了一些老朋友的名字。娘娘腔贵族怎么样了?珀西瓦尔呢?我那个邪恶的叔叔呢?女巫的眼睛黑暗无比,边沿发红。

你得把圣剑拔出来,女巫说,你不能选择望向别处。

我不知道剑在哪。他听见自己说。

不,你知道。

亚瑟想,她们这个族群指责对方撒谎时,让人想要祈求梅林的怜悯。

他意识到自己扒着马桶边沿在呕吐,膝盖硌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疯了,抬起手背按住额头。冲出小酒馆肮脏的厕所隔间,脸倒映在镜子里。亚瑟能听到外面的一切:布鲁在给泥腿子约翰朗读赛马的消息,玛姬在擦一个醉鬼吐在桌子上的呕吐物,湿棍子在玩飞镖,亚瑟能清晰地隔着电视球赛直播,听见飞镖刺入靶心的声音。一个这么真实的世界,怎么可能是假的?但这个世界里没有敌人,没有盟友,他既不知道爱也不知道恨,只知道半夜三点头抵住马桶呕吐的感觉真实得令人厌恶,膝盖下砖片的花纹仿佛远古家族的图腾。

想起来了,乔治说,你有个致命的弱点,亚瑟。你没有推动力。

推动力。亚瑟当晚梦见他在船上,和所有与他年龄相近的男人挤在一起,像奴隶一样被运送,他们靠在一起,呼吸里是彼此的汗味,谁也无法预料到明天将会如何。当时有一样内心深处的东西令他没有跳船逃走,没有采取他一贯溜之大吉的方法,这样东西是——亚瑟放下杯子——湖中女仙。

湖中女仙?湿棍子问。

湖中女仙。亚瑟耸肩:关于那把剑的传说。我想看看能不能碰见她们。

你奶奶个腿(Bollocks),湿棍子说,你最好别做你自己的传记作者,因为你烂透了。

他笑。他再次尝试。清晨,还没有客人在酒馆出现。亚瑟走进他自己的房间,拳头打碎镜子,碰到了墙。女巫把墙变成了液体,亚瑟的手毫不费力伸了进去,抓到剑柄。两只手,他想起黑甲兵的忠告。于是他用上了:双手。靴子底踩住墙壁边沿,用上全身的力气,镜子的碎片里映出他自己,还有纹丝不动的墙壁。墙朝他扑过来,像是活的。他跌倒在地。


“三,二,一!他站起来了!”

他跃起,观众欢呼。他朝上举起两只握紧的拳头,欢呼声震耳欲聋。

在这里,他是东伦敦最好的拳手。人们为他而疯狂。他的教练是萨利姆,人人都说他是最好的。他的经纪人无名无姓,但给亚瑟的感觉很熟悉。他又过上了一种不需要多想的生活:拳赛,酒,女人,在拖车社区里度日。这个赛季他最新的成绩是16胜2平0负,够用了。“女巫”是一个叫梅格的普通女人,他们在酒吧一见钟情,三个月后结为夫妻。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亚瑟从未想过告诉她。也许这样最好,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的那个夜晚,老泥鳅比尔找到了他们通常庆祝胜利的那间酒吧。他玩飞镖的技术出类拔萃,迅速吸引了一大群人的注意。他总是这样不请自来,他带来了一些亚瑟不想知道的消息。

“你的经纪人叫鲁比奥,大概你都忘了他了。他和沃蒂根有个契约,他负责盯着你,沃蒂根给他钱。我希望你下次别不告而别,找到你太难了。”

“沃蒂根怎么样?”

“他在屠杀我们。我们需要你回来。”

“我们?”

“旧神们。神,巫师和小精灵。怎么啦?需要我给你列个名单吗?”

“唔,你们有一大帮子人,我只有一个。所以我是不会回去的。”

说来也怪,亚瑟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认识比尔的了,老泥鳅比尔很有名,但不是亚瑟喜欢的那种有名法。这时候比尔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沃蒂根重新编写了圣剑的程序,把仇恨编了进去,圣剑知道什么是恨,这一点能拯救世界,却毁了你,它现在穷尽世界都会把你找到。”

“别说疯话。沃蒂根不是神。”

“不,他是能利用新兴技术的混蛋,而这是1999年的伦敦,如果我没猜错,回家途中有一部投币电话会响。接他的电话,听听他要说的。”

“我看起来像应召女郎吗?”亚瑟问。

比尔笑眯眯站起来,亚瑟看见杯边摘下来的戒指时刚好来得及一弯腰,躲开一个扇过来的耳光。他挺直身体,头从柜台边冒出来,刚好看见比尔戴上戒指,重新摆起架子。“我可不是那种不长教训的人。”亚瑟宣称。

“不,你很新,”比尔悠悠叹口气,“这他妈才是问题。唯一能教你怎么好好做个神的人死了。”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转身就走,一点歉意也没有。酒吧门响亚瑟才开始恨他,不用说和前几次一样是太迟了,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动作顿住,一个房间号码出现在一圈水印中央。亚瑟摇头。

“老混蛋。”他说。

注释:

1.班西(Banshee):爱尔兰神话里的报丧女妖
2.世界先生:悄悄让美国众神里的某人来客串了一下。【


22 May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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