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动物2】Hide and Seek(忒修斯/纽特,06)


第六章

在震荡整间屋子的笑声中,纽特渐渐不再望向任何人。

他自己也笑了一下,但不是那种受了侮辱的人通常会露出的笑容。他这么笑仿佛只是在为自己辩解,只是敷衍一下在场的人。他对自己立场的这种尖锐而顽固的申明,明显地激怒了伦敦塔的首席哨兵。特拉维斯率先沉下一张脸,观察着他。

纽特双膝并拢地坐在椅子上,只用身体的侧面面对这几个人。那只磨损了的旧皮箱搁在他的膝头,而他出于一种并不掩饰的防卫心理,两只膝盖竖得高高的,双手扳在旧皮革的包边上。他的身体勉强挨到椅子的边,如同一个惯于会遇到挑战或者危险的人。与他这种不合作的姿态不相称的,是他几乎谦恭地低垂着头。手腕上那根向导之家的丝带,本来是用来临时标识出他的身份的,此刻已不知去向。纽特的手腕是空的。不仅如此,他的魔杖始终位于随时可以抽出来的地方。

在特拉维斯打量他的同时,纽特也凝望着桌面深处的冥想盆。特拉维斯不悦地清了清喉咙。他注意到纽特望着它的眼神,仿佛马戏团的一头狮子,很不高兴地望着一个在自己前方竖起的火圈。纽特仓促将视线收回,遇上了忒修斯的目光。

“斯卡曼德先生,“格林姆森说,“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找到格林德沃?”

这个哨兵坐在特拉维斯的右侧。纽特从忒修斯的抵触情绪,以及他目光中的警惕,得出了他对这个格林姆森的看法。“这是个问题还是场测试?”纽特评论道。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整个纽约塔的人都在寻找格林德沃——那就是八万七千名高阶哨兵,接近二十万名共感者。这只是一个大概估算的数字,因为临时征召的人我们还没来得及入册。这个数字还不包括MACUSA的傲罗,其中绝大部分都受过纽约塔的训练。在纽约塔的要求下,伦敦和巴黎也调动了他们的共感者。我必须请问一下,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么多的哨兵和向导都无法办到的事,你却能够完成呢?”

纽特研究了一下格林姆森的话。他点点头。“你们认为我是个笑话。”


“我在问你,斯卡曼德先生。”格林姆森加重语气以示强调。

纽特局促地笑笑。“答案是不。”

“不?”格林姆森悠悠地溢出这个字。

“不,”纽特看了看这张脸,“我拒绝回答。”

那名哨兵腾起的怒火让纽特畏缩了一下,他转开目光望着别处。与忒修斯的精神链接让他的内心深处感知到了忒修斯的不赞同,但他强自把那种情感压制下去。格林姆森阴阳怪调的话语并不比他哥哥的沉默更让他烦心。“够了,格林姆森!”特拉维斯厉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斯卡曼德先生,我们确实希望尽快找到格林德沃——这件事情的紧迫性我想不需要我多说。可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找到的哨兵。就拿你来说吧,从你昨天在纽约塔闹出那场乱子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六个小时,足够我们了解你的一切了。你并不满足塔的标准。”

纽特对这种回答并不意外,然而“一切”这个字眼还是让他不悦。他的沉默并未满足特拉维斯,这位伦敦塔的首席还在继续说下去。

“你从未接受过向导塔的训练,你非法进入了纽约,你还放跑了克雷登斯·拜尔本——这些都不能给你的履历增光添彩。我让忒修斯去找你,是希望你能在不惹出更多乱子的情况下,离开纽约,主动回伦敦塔去,那么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你擅自对一个未结合的哨兵进行精神疏导的事情,伦敦塔也可以一笔勾销。”

“克雷登斯不是一个哨兵,”纽特终于无法忍耐了,“他是一个全能共感者。”

“向导,”阿伯纳西——在座的唯一一名美国人,也是纽约塔的代表——开口了。“你是在说塔错了吗?”

纽特直觉这是个陷阱,但荒唐可笑的感觉压过了愤怒,使得他直接笑出声来。忒修斯的表情越来越不快,纽特并没有看他。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全感者。”特拉维斯苛刻地评论道。

纽特无法再忍耐下去了。“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么我为什么在这儿?”

“斯卡曼德先生,”特拉维斯的语气里有一种东西阻止他立刻站起来离开这个房间,“我必须以伦敦塔的名义要求你回答:你是否,在没有得到塔允许的情况下,擅自与克雷登斯·拜尔本结合?你声称能找到格林德沃,是否受了拜尔本指使?”

“什么?”纽特失笑,“不……等等,什么?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意识到他被请到这个房间里来的真实目的,他本能地望向委员会成员身后的忒修斯。忒修斯的表情使得他叹了口气。“抱歉,有些话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忒修斯,”纽特低喃,随即抬高了音量,“不,我没有与克雷登斯·拜尔本结合,但我禁不住注意到塔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很有意思。它既不承认我的个人选择的有效性,但又希望利用这场子虚乌有的结合作为交易,找到拜尔本。这有点自相矛盾了,你不觉得吗?”

“纽特!”忒修斯喝道。

纽特已经把椅子往后推,站了起来,打算转身走开以前忍不住说了最后几句话。“我被告知这是一个向导事务仲裁会,在座的却没有一位是向导,我猜这也是魔法塔的特色?既然我是一个未结合的向导,伦敦和纽约塔组成的这个临时委员会,成员竟然全是高阶哨兵。抱歉,我不像忒修斯那样了解魔法部,我不得不心胸狭窄地推测……这是意图对我这样的向导产生一种威吓,甚至是围困。”

房间里面几位哨兵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幸而纽特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忒修斯厉声叫出他的名字,但纽特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忒修斯追着他来到了走廊上。

“纽特!纽特!”纽特不得已停下脚步,转过身。忒修斯道歉似的望着他。

愤怒渐渐平息了,涌上来的是拘谨。纽特看着忒修斯朝他走过来。

“我不会回去的。”

“他们会追捕你。你还打算跑到什么地方去,巴黎?马赛?”

“忒修斯。伦敦塔并不在乎我的看法,它只想羞辱我一顿,让我夹着尾巴逃回伦敦,在塔里度过余生,同时乖乖把克雷登斯的下落交出去。”

“他们只需要一些证明,”忒修斯却说,“你能找到格林德沃的证明。纽特?”

纽特在忒修斯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拧开房门,回到了那间屋子里。他在那几个哨兵的窃窃私语下重新坐了下来,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再次开口时把礼貌置诸脑后,口气是一个十足的斯卡曼德。“克雷登斯还活着,在巴黎,我不知道具体什么地方。”纽特的口气粗鲁而率直,“你们无法找到他,和你们无法找到格林德沃的原因一样:他没有向导。有一件事是所有那些共感者都不知道的。”

纽特不是要故意留下悬念,他必须停下来换口气。他说得太快了,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格林德沃在克雷登斯的精神图景里留下了一条清晰的线索,指向自己。当阿伯纳西夫人邀请我去见这个伦敦塔认定的哨兵的时候,我在他的头脑里发现了这条线索,它的终点是格林德沃的藏身地。”

“你不能怪我们多想,斯卡曼德,”格林姆森怪异地一笑。“这个关在纽约塔下面的哨兵替你解决了的你的结合热,难道不是?”

纽特藏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神经质地绞动着。他注视着哨兵们低声商量了几句话。

“谢谢你,斯卡曼德先生,”特拉维斯最后说,“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纽特愣了一阵才明白过来,他是要求自己到外面去等。纽特把门关上,来到走廊上,忒修斯马上迎了上来。“怎么样?”纽特算是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扇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纽特不确定忒修斯加强了的听觉听到了什么,他突然似乎并不急着让纽特进去了。他停下来看了两眼纽特,仿佛要确认纽特是否还好,刚结合过的向导在他这种目光下面心跳得厉害。为了避免脸烧得通红,纽特抢先一步走进室内。格林姆森已经不见了,阿伯纳西手里夹着香烟,阅读一份表格。特拉维斯在桌后两手插在敞开的外套口袋里看着他。“坐吧。”纽特仍旧站着。

“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我希望不要离开这个房间。这份协议是以MACUSA的名义与你达成的,伦敦塔概不负责。你协助我们追捕格林德沃,纽约塔给予你短期居留权。你在纽约塔居留期间,有权自主选择哨兵,也可以不注册为向导,但有一个条件:必须通过魔法塔的训练。否则,不管是纽约还是伦敦,都不会承认你的向导身份,日后即便你离开了纽约塔,伦敦塔也不会收留你。”

纽特听到训练两个字便本能地后撤,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他转过身。他可以就这么走掉,门距离他很近。尽管忒修斯就站在门边,纽特加快脚步便能避开他哥哥的那种注视——忒修斯现在的表情和纽特告诉他自己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傲罗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这也意味着忒修斯已经听到纽特的那声的不了,即便纽特还没开口。精神连接的默契,让忒修斯读出了纽特婉拒的话语。他的反应,宛如纽特不是要抛下他离开这个房间,而是放弃了自己作为一个向导的未来。这比他开口指责纽特更让纽特感到难受,他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他做不到。他不是忒修斯的需要的那种向导:不提别的,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他在门边站住,目光垂到门把上。“我或许……”纽特震惊地发现那是自己在说话,“……我是说我可以……试试。我不能保证任何事。我保留随时离开的权利。”

“期限是一个月,”特拉维斯似乎很高兴这场谈话终于结束了,“如果你同意的话,阿伯纳西已经起草好了文件,他会拿给你签署的。这只是一种保证,斯卡曼德。伦敦塔需要确认作为一个向导,你是信得过的,尤其是在你闹出那场乱子以后。我们不敢让一个未受训的向导替我们工作,这会让我们成为整个魔法世界的笑话。而在训练向导方面,没人比MACUSA更在行了——他们会把你照顾好的。”

那个叫阿伯纳西的哨兵绕过桌子,把文件递给纽特,纽特抽出魔杖——自从他进到这个房间里来他还是第一次用上它——它变成了一支羽毛笔。纽特把文件垫在皮箱上,浏览了一遍,整个阅读过程漫长得像一场侮辱,不比纽特刚才在这个房间里第一次遭到的侮辱逊色。忒修斯替他拉过一把椅子,让他能舒适地坐下。

纽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察觉到忒修斯松了口气。

“很好,”特拉维斯接过文件时朝他身后的忒修斯看了眼,“明早到MACUSA报道。最后一件事,忒修斯告诉了我你的爱好。我必须提醒你,向导之家不欢迎你的这些朋友。魔法生物的气味会扰乱你的向导素,如果你这辈子还想作为一个向导合格的话,最好把它们留在别的地方:你有朋友替你保管吗?”

纽特一脸无奈的苦笑,目送伦敦塔的首席哨兵离开。这个男人一定还没听说过,纽特从不悔改的名声。


“把你自己想象为一块跳板——”布拉德肖说。

“我不是任何人的跳板。”

“把你自己想象为一块跳板,”布拉德肖重申。“以便随时承接你的哨兵。”

纽特叹口气。他在抵达向导之家的第二天便与他的精神训导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布拉德肖听说纽特从未在向导之家受训时,那戏剧性的表情,足以概括纽特对整个隶属于MACUSA的向导之家的印象。他所在的地方是MACUSA在纽约的十六所向导之家中的一个,在共感者中间,它的诨名是“笼子(The Cage)”——这个名字既概括了它的格局,也一言以蔽之它的用途。布拉德肖认为纽特必须接受最正统的向导训练,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分歧。另一个分歧,也就是那个纽特自从抵达此处起便一直在尽力不使得它演变为冲突的那个分歧,就是布拉德肖坚持要让他从零开始。“我不能,”纽特强忍住再次叹气的冲动,“如果纽约塔能大发善心为我提供一个哨兵的话,也许我还能想象得出来。即便这样,我也看不出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把自己想象成一块木头,而且随时准备把他往上抛的人感兴趣。”

他这番发言引起一阵哄笑,接下来他便被勒令远离所有那些比他小的,同样在布拉德肖的课堂上聆听训诫的共感者了。这些小共感者都是向导之家收留的孤儿,他们终有一日会被培养成向导,尽管纽特无法看出布拉德肖要如何做到这一点。

他的恶名很快在“笼子”里传开了。接下来,老顽固布拉德肖不见了。向导训练由亨德里克夫人接手,而且变成了单人课堂。纽特这次学到了教训,像在霍格沃兹的第一个学年一样,他闭口不语,皮箱靠在脚边,两只手搁在用工具刀刻出“哨兵白痴”,“布拉德肖大笨蛋”和“小拉尔菲是个还没有向导的木头!”的厚重的木桌上,默默地看着她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她像在打量一只动物园里的孔雀。

“我听说,”亨德里克说,“你就是那个自称能找到格林德沃的向导。”

“关于这个——”纽特试图为自己解释。他动了一下。

亨德里克马上抽出魔杖对准他的鼻子。纽特下意识后退的时候撞开了箱子,他并不是故意的,但下一秒他所知道的事情是,皮克特跳到亨德里克的魔杖上,把她吓得尖叫起来。她的魔杖掉下来,纽特伸手去捡的时候,从箱子里窜出了一条龙。

亨德里克病了两天,纽特还没来得及为他突然获得的清净感到高兴,这件事情的副作用就来了。一天他在“笼子”分配给他的床位上还没睡醒,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咬住他的领子,把他拽到了床下。纽特揉着脑门困惑地睁开眼,塞拉菲娜带着一众哨兵站在他的床前。纽特伸手去抓他的外套——不管他再怎么不修边幅,他还没习惯在满屋子的哨兵面前近乎赤身裸体这件事。但他还没抓到,那只体型很有威慑力的豹猫便叼住他的后领把他放到了床上,这是塞拉菲娜的精神体。

“斯卡曼德先生,伦敦塔把你托付给我,这不是一个玩笑,”这位向导说,她压低声音时你几乎能听到猫科动物威慑的低音,“两地的魔法塔都把找到格林德沃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我想你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肃性。从现在起,我不会允许你的胡作非为了。”

纽特浑身僵硬,想到她的话语到底意味着什么让他全身发冷。“是的……可是……”纽特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是说……”他与忒修斯分开后缺乏刺激的可怜的向导感官没能帮他的忙,在他脖子上东嗅西嗅的那只豹猫同样地让他分心。他很快意识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塞拉菲娜的精神体,这让他在其余的哨兵看来像是个感官失调的疯子。纽特将他求救的目光望向站在塞拉菲娜身后的忒修斯,他不常这么做。令他失望的是,忒修斯刻意忽略了他的信号。

看来,纽特从忒修斯刻意压抑在喉间的低叹和他沉重的心情能够感受到,他的哥哥同意塞拉菲娜的看法。他在“笼子”里的一些事迹一定传到了高阶哨兵们那里。

“忒修斯!”纽特将感觉伸向自己的哨兵,但游隼把头挪开去,闲闲梳理羽毛。

“纽特,”只有纽特能看见忒修斯的精神体,也只有纽特能听到他哥哥在他脑海里的共鸣,“如果你再努力一些,也许我们现在已经能看到你的精神体了。”

这是劝慰的话语,但也是对他在这里花费掉的这些时间的一种斥责。纽特不知该如何解释,在他同意接受这种训练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到这种训练是与他的本性相违背的,实际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能力不但没有长进反而被困住了。他更无法解释的是,他的精神体并不是一项可以通过训练克服的缺陷,它是他的一部分。

“忒修斯。”塞拉菲娜说。

“我们派去马戏团的人找到了克雷登斯在巴黎逗留过的踪迹,斯卡曼德的情报是正确的,”忒修斯现在说话的口吻纽特很熟悉,这不是他的哨兵,甚至不是一个哨兵,而是魔法塔的傲罗,特拉维斯的左右手忒修斯在说话。“伦敦魔法部开始相信纽特的能力了,夫人。我相信假以时日——”但塞拉菲娜没有等待他说完。

“阿伯纳西,”塞拉菲娜漠然地以全副威严的姿态转向另一个人,“轮到你了。”

纽特与这个哨兵有过一面之缘,他的情绪有些像一辆马车,总是停不下来,很难在其中找到一些可靠的东西。塞拉菲娜叫到他的名字以后,他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他对纽特吐出了分叉的舌头,纽特看见了他脚边的卓柏卡布拉。那是他的精神体。

“来见见安东尼奥,”生石灰一样的声音,顽固的哨兵,“你们很快就要变得非常熟悉了。”

刹那间,纽特转身寻找他的魔杖,另一个哨兵把它连同纽特摆在门边的皮箱一起举了起来(“在找这个吗?”他说。)纽特的心跳急速地上升,双手因为紧张而潮湿出汗了。他对于这些人要做什么有种模糊的预感……他的全部尊严阻止他后退。他的肾上腺素在升高,他喘息得像刚跑完长跑:那只卓柏卡布拉往他身上一跳!

“不。”纽特溢出一声模糊,痛苦的低语。

阿伯纳西钻进了他的脑子,他将要对纽特进行精神凝视——未经纽特的允许。汗水浸湿了纽特的衬衫,他伸手胡乱抓着,想把那只属于哨兵的精神体从自己身上甩下去,却被它短小有力的腿紧紧地盘住。它那沾满唾液的滑腻的舌头扫过他的脸,好像把他当做一只飞虫。纽特竭力回想起他能运用在这种情况下的无杖魔法,换做别的任何时候,纽特都不会对一只魔法生物这样干的。但它弄得纽特的神经隐隐作痛,它往所有的区域里乱钻。很快,阿伯纳西发现了什么。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头龙……斯卡曼德家的向导……居然与龙为伍……”

阿伯纳西天真的笑嘻嘻的声音似乎只存在于纽特的头脑里,但那细小的尖锐的笑声像锥子一样钻着他的头。他在地上猛力蹬着双腿,希望任何一个共感者能够终止这种所谓的训练,可他们只是站着,躲在塞拉菲娜的后面,连忒修斯抽紧的呼吸声似乎都离他很远。纽特无法放下姿态朝他们恳求。他几乎像在和幽灵扭打。

“……不……不!”这个单调的字眼现在成了纽特唯一能吐出的断句残篇。

他朝后摔去,他的背狠狠撞到了地上。那种不断冲击着他的脑袋的撕裂停止了。

忒修斯不安地站着,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开口质疑塞拉菲娜,但纽特几分钟前放弃了抵抗。那只吱吱乱叫的卓柏卡布拉跳到他身上以后,他起初处于一种狂乱挣扎的阶段,现在却不再动了。他眼角的泪痕和忒修斯所感觉到的那种懊悔和痛苦的回音,不像是属于一场正常的精神凝视。忒修斯很熟悉精神凝视的程序,每一个抵达向导之家的向导终将经历这个过程,这本来只是简单的能力评测而已,与魔法塔一样古老,而且绝对安全。以阿伯纳西的能力,这不会超过一分钟。

然而纽特颤抖着,他的精神产生了一阵难以预料的波动,感觉几乎像是某种崩溃的先兆。忒修斯试图通过链接探知他的情况,可是他过不去。纽特倒在地上以后,忒修斯意欲靠近他的头脑,总会被一阵白噪音挡在门外,他不得不撤出来——强行绕过去在现在一屋子哨兵在场的情况下是不明智的,特别是在有塞拉菲娜这样级别的向导在场的情况下。纽特头脑里的其中一部分对他封闭了,忒修斯注意到他额上的冷汗,他失焦的瞳孔和他的呓语。卓柏卡布拉从他身上跳下来,阿伯纳西蔑视地收起了魔杖。他默念了一个咒语,忒修斯起初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直到愤怒充盈了他的感官。在场的所有哨兵都看见,鲜血从阿伯纳西的魔杖上滴了下来。“怪不得他无法接受向导的训练,”阿伯纳西伸出分叉的舌头,舔去魔杖顶端的那颗血,卓柏卡布拉跳到他的怀里。“全完成了,主席。我杀了他的龙。”

忒修斯必须动用全部的自制力,才不上前揍这个杂种一顿。“纽特!”他俯下身拍了拍那个昏迷向导的脸,“纽特!”塞拉菲娜把他的一切举动全都看在眼里,但忒修斯并不在乎。“主席,”忒修斯忍不住说道,“如果我们用这样的手段训练向导,那么我们与格林德沃又有什么区别。阿伯纳西他没有权力——”

“注意你的措辞,”塞拉菲娜冷冷扫了他一眼,“我知道特拉维斯回伦敦了,这里的事务由你全权负责,但是你要小心,哨兵:这里是纽约,不是伦敦塔。”

忒修斯把纽特的魔杖和行李从那名哨兵的手里夺了过来,阿伯纳西嘻嘻笑了一声。忒修斯并不在乎他是否发现了什么,强压下去的愤怒已经足以燃烧他的理智。他必须竭尽全力阻止自己说出愚蠢的话来。那位纽约塔的向导带着几名哨兵离开,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了。忒修斯知道他犯了错,他不该允许任何一个哨兵接近他的向导的,但他以为这能给纽特一个教训——为什么他轻信了MACUSA的谎言?

纽特竭力对他挤出一个微笑,试图安慰他。他不得章法地扭曲了一阵子嘴唇,立刻气喘吁吁地放弃了。他蜷起一条腿,发着抖把头靠上床脚,叫忒修斯的名字。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阿特弥斯是我唯一认识的哨兵……”纽特汗涔涔地低语,“……我知道,我知道这样说很怪……但它不在乎我没有精神体,忒修斯……它不认为我是个怪胎……我是它的人类向导,我们一起……一起找到过陨石……”

纽特陷入了昏迷当中。忒修斯抱着他的弟弟,开始怀疑整个计划兴许是一个错误。




tbc.

29 Nov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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